村庄里,有些东西是为大人存在的,比如田野、锄头、耕牛;有些是大人小孩都喜欢的,各有各用,比如蚕、猫、兔子;而有些东西好像就是为孩子们存在的,比如蚂蚁、蜻蜓、蛐蛐,它们没什么用,但很可爱,大人是不感兴趣的,而孩子恰恰很喜欢。见到它们,孩子们总会很开心,世界因此就很好玩。
夏天,那些抖着翅膀在阳光下飞翔的蜻蜓,趴在树梢上声声叫着夏天的知了,提着灯笼在瓜棚下巡逻的萤火虫,撑着尖角在草地上匍匐前行的甲壳虫,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精灵,不经意间占据了我童年时光。
我蹲在路边,把一只死苍蝇放在一只蚂蚁旁边。蚂蚁闻了闻苍蝇,左转一圈,右转一圈,绕来绕去转了好几圈,还不时用触角去触碰苍蝇。过了好一会儿,蚂蚁不动了,盯着面前的苍蝇。它突然钻到苍蝇底下用头顶,竟顶了起来,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后,又放下了。我猜想,它一定急于把苍蝇搬回洞去。要是我能帮帮它该多好。这时,正好附近有一只蚂蚁在闲转,我把它抓住,放在苍蝇旁边,让它们一起搬。可我想错了,我一放下它,它就匆匆跑了。想必这只蚂蚁正在散步或旅行,我坏了它的雅兴。那只蚂蚁很不甘心,围着苍蝇又转了几圈。这时,又一只蚂蚁出现了,他们用触角碰了碰,那只蚂蚁火急火燎地掉头就走。不一会儿就领着长蛇似的队伍速速奔来。短暂“磋商”后开始搬运,它们把苍蝇团团围住,推的推,拉的拉,苍蝇终于被搬动了。
夏天,是知了的天下。乡下有一句谚语:“知了知了,新米饭到了。”此起彼伏的知了声里,稻谷飘香,农民就开始忙着割稻了。当第一声蝉鸣从树叶的缝隙和阳光一起倾泻下来时,小伙伴们用细竹丝编个圆环缠上一个网兜,绑在长竹竿上,兴奋地冲向小树林。我们站在树底下,屏息提神,看准,猛地一罩,知了一飞,就被网在兜里。“抓住了!抓住了!”我们几乎同时欢呼起来,小树林里瞬间充满了快乐。
知了有一对圆溜溜、乌黑的眼睛,活像两颗精巧光亮的珍珠。被捉后,它们大多呆若木鸡,雄的揿揿背上虽然会叫,却不再像在树上时叫得那么嘹亮。用一根细线套在它坚硬的颈部,像放风筝一样地玩。有时,小伙伴们也一起比赛,看谁的知了飞得更高。
蝴蝶,脂粉气太重,不在我们所玩之列。蜻蜓不经玩,一会儿就垂头丧气。虫子中,我偏爱蛐蛐。蛐蛐天生具有大将之风,你看它那勇猛刚毅的豹头,还有上面那一双鼓鼓的虎眼,与《水浒传》里头的英雄好汉“豹子头”林冲有得一拼,是小虫里的第一条好汉。
月亮上山,蛐蛐提着弦琴上场了。我和小伙伴们会循着蛐蛐的叫声去寻找它们的藏身之处。蛐蛐听觉很灵敏,只要有轻微的响动,叫声就会戛然而止。我们屏住气息,与蛐蛐斗智斗勇,与蛐蛐比耐心,比狡猾。等鸣叫声再次响起,我们突然打开手电,一只蛐蛐在手电筒发出的光束里一动不动。我把手指拢起来,掌心弓起,像个罩子,一跃而起,饿猫捕食般将蛐蛐捂在手掌下。
蛐蛐的品相有好有坏,我们精心挑选,将好的带回家,放进细竹筒中。与小伙伴斗蛐蛐,是童年一大乐事。斗蛐蛐时,常用一根蛐蛐草逗弄,一会儿它们就龇牙咧嘴,两根触须顶直,掀起翅膀上下震动,威风凛凛地发出“蛐——蛐”声。两只蛐蛐儿鸣叫着拧在一起,撕咬得难舍难分。最后,一只落荒而逃,另一只欢叫着乘胜追击。每一次蛐蛐的跳跃,每一次振翅,都牵动着我们的心弦。
除了蚂蚁、知了和蛐蛐,童年还有许多其他的昆虫伙伴。有虫子陪伴的夏天,欢腾热闹;有虫子陪伴的童年,快乐无忧。每一个鲜活的虫子犹如一首童谣,在心间缭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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